凉茶情
h3生命中常有些美好的相遇和难以释怀的情愫。每次喝茶,总想起曾经邂逅的三位乡下老太。//h3h3大二暑假,从省城乘火车,到三塘铺后,随一位老乡沿320国道徒步回家。七月盛暑,炎热难当。正是“双抢”时节,偏偏又亢旱不雨,四野一片焦枯,挑水抗旱的人们络绎于途。过了大桥,往左拐,见过初三任教的物理教员后,抄近路望新泽方向而行。两面高山,密不透风。路边稀疏的草木被正午的太阳炙烤得耷拉着头,没有了半点生机。树上的知了发疯似的不停鸣叫,一浪高过一浪,烦人的声音回荡在沉寂的山谷。羊肠小道愈走愈远,仿佛没有止境。在骄阳的暴晒下,喉咙干枯得直冒烟,额头的汗水不时从眉间滴落唇边,渗入口中,涩涩咸咸。//h3h3转个几处垄塅,远远的便见田边斜坡上一排低矮瓦舍,屋檐下,几个顽童正在追逐戏闹,都光着上身,赤着脚板,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太坐在门边搓洗衣服。//h3h3“这么炎热的三伏天,怎么中午还在外面行走呢”看见满头大汗疲惫不堪的我,她关切地问。//h3h3“我们从长沙回,已走了二十多里路了……”我答道,声音有些嘶哑。//h3h3白叟急速停下手中的活,双手扶膝慢慢起身,从屋里提来一个带嘴的圆形烧水壶——周身被柴火薰得黑黑的,看上去颇有些年份了。“啊呀,嘴巴都干得开叉了,快来,这是今早烧好的凉茶,喝吧。”她料定我此时最需要的是解渴,一边说,一边搬过一条凳子,让我坐在荫凉处,一手递过擦汗的毛巾,一手用扇子在我身边不停的扇着风。//h3h3象渴了一天的老牛猛然看见了池边的水一样,我提起茶壶,张开大嘴,咕咚咕咚狂喝起来,全没有了在学校读书的斯文样。//h3h3“慢点,慢点,喝快了会呛了心肝肺。”她一旁猛地提醒,并用颤抖的手不时拍打着我的后背。那情形,就象小时候在家吃快了东西被噎着,母亲在一旁赶紧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样。时光过去了近三十年,那温馨的一幕常常萦绕在我脑海,或许她根本就不记得当年那个讨茶喝的年轻书生,而且在她长长的一生里,不知善待过多少来交往往的匆匆过客,一如当年淮水河边的漂母赐饭给韩信一般,只是出于人类善良的本性而已。而我却一刻也不曾忘怀,她的勤劳好客、热情周到总让我想起中国农村妇女乐善好施、悲天悯人的传统美德。曾经几次动了寻访她的念头,都未成行。她是岳家村人,如果尚健在,应快九十了吧,想必早已儿孙绕膝,坐享清福了。//h3h3素昩平生的人在危难之时施以的援手总叫人铭肌镂骨。妻子生产那年,由于匆匆入院,毫无准备。凌晨三点,她在床上痛得翻来覆去,不时呻吟。夜深人静,医院的走廓灯光暗淡,空无一人。同病室一位乡下来的老大娘也在陪同她的儿媳待产,听口音,应是洪山人氏,看上去比我母亲大不了几岁。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,老大娘急促的叫醒了当班医生,并且跟着妻子进了产房。她神气凝重,在无菌房间里往返踱着步,十分焦虑的样子,不时凑近产床,似乎想帮上什么,但动作却不专业,助产士有些不耐烦,不时地呵斥着她。看到儿子面世,她长长的舒了口气,微笑着走出产房,端来两杯凉茶,一杯给妻喝下,一杯给我,象亲人一样分享着我们的幸福。多少年过去了,她那略显发福的身影和甘甜如蜜的凉茶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。//h3h3本年春夏之交,与几位高中同学去了一趟李子坪,从山上下来的时候,正是中午时分,骄阳当空,晒得人粉颈通红,香汗直流。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一户人家,老远看见门边放有几条板凳,大门敞开,往屋里一瞧,并无动静,众人也不虚心,气喘嘘嘘的搬了凳子就势坐下,因为太累,不久便昏昏欲睡了。//“你们是从李子坪下来的吧”睡眼朦胧中,似听有人在说话。抬头一望,一位老太站在身边,慈眉善目,看样子也是午休刚起。我揉揉眼,赶紧起身,答道:“正是,正是。打扰您休息了,抱歉!抱歉!”白叟对我们的冒昩造访并不诧异,连说:没事,没事。并从里屋端来一个茶盘,上面放着几杯凉茶,笑呵呵的递到我们面前。三杯下肚,心里顿时凉爽多了,一身大汗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攀谈中得知,老太七十多了,儿女都在外打工,她与老伴守望家园,耕种着两亩田地,怡然自得,与世无争。农暇之时,默坐门前,不时友好的招呼着过往的游人坐一坐,喝杯茶,乘乘凉,又目送山上下来的行人将背影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之中,日复一日,年年如此。//后来我又去过一次李子坪,从白叟家门前颠末时,她从人群中认出了我,微笑着向我打着招呼,并且大声的说:“下山记得进屋喝凉茶哦。”望着满头银发的白叟和她布满皱纹的脸,忽又想起当年暑假途中和妻子生产时遇到的两位古道热肠的老太。她们生于战乱年代或贫寒岁月,也许从没上过学堂。抑或又如我的母亲一样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从未出过一次远门,外面的世界于她们而言是那么陌生,但她们甘于清贫,乐观昂扬,永存一颗朴素的不图回报的助人为乐之心。千百年来,正是她们,深深植根于中华沃土,将礼节之邦的故事和善举代代相传。她们极为普通,不被人记起,却如寒冬的火苗,给人温暖,又如夜空的繁星,照亮行人的征程。//“酒困路长惟欲睡,日高人渴漫思茶。敲门试问野人家”。每读东坡先生这首词,我总想起孩提时代在外歇脚喝水的事,那时跟随大人走亲访友或者干活累了,随便走进一户人家,人在门外,高喊“发财”,主人在里,不论生熟,报以微笑,一声“请坐”,既亲且甜。讨碗茶喝,说声“吵烦”,继续赶路或是接着劳作,一杯下肚,疲劳顿消,前行的步履不由得轻快了许多,沿途的景致也变得更加绚丽多姿。//="text-:;"2017年中秋/="text-:;"br/di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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匿名 发表于 2023-10-24 20:56:36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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